去年一個偶然機會認識的新北社會局攝影大哥,他學識豐富而且經歷很完整
有在舊三重當秘書現在則是退休又聘用在新北社會局工作。
跟他聊天有很多啟發也對於我的想法提供意見而他的經歷也讓我嘆為觀止。
這篇文章就是他開腦後休養所寫的文章就留下來參考看看。
校園四月天
二月底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手術後遵醫囑,暫時停下高壓的社福新聞工作,進行調養,就在住家附近的校園散步走走。
這所位於三重東區的高中,大約是30年前,我在省議員秘書任內,協助老闆一起提案、質詢爭取設立的。當初校地一片荒蕪,甚且被不良業者半夜偷倒廢土,難以跟學校聯想在一起。猶記得老闆省議員陳照郎,陪著時任省教育廳長陳英豪,從隔鄰五華國小三樓往下眺望,當時我用快門按下的會勘照片,後來成為校史館的首張記憶。
從雜草叢生的素地,蛻變為宏偉的校舍,這要感謝廖俊添建築師的設計,他採用江南庭園式的風格,校舍之間以圓拱門對應,每排教室均有雙走廊,紅磚牆外垂掛綠植九重葛,散發青春的氣息。尤以小橋流水,楊柳依依,做為學生課餘休憩、吟詠的秘境,也成為拍畢業照或遊客打卡的聖地。
然而在創校之初,卻備嘗艱辛,創校長張輝政不僅篳路藍縷,甚或受到附近居民無理的訴求和政治的挑戰。緊鄰操場周邊的住戶要求校方必須退縮1米半,因防火間隔的規定,但屬空地的操場則不須留,住戶早已將自身必須依法空留的1米半外擴蓋好蓋滿,卻反過來要求校方退讓,透過里長一再爭取。我和老闆支持學校依法,里長憤而尋求另位民代不斷施壓,不僅在省府阻撓,甚且在地方召開公聽會,意欲迫使校方屈服。
在一場公聽會上,住戶拉布條激烈抗爭,記得當時張校長說了一段話;「我在這當校長四年,頂多兩屆八年就必須離開,但這所學校完整的留下來,永遠都屬於三重人的!」壯哉斯言,我顧不得老闆的選票流失,決意力挺校方到底。張校長果真八年後調走了,但校地完整的保留下來了。幾年過後,那位里長落選,到我們服務處表達歉意,悔不當初。
每回假日到這校園操場走路,常會憶起這段,教育人員的風骨保存了完整的300米紅土操場,這是在都會區僅有的格局,僅次於市立綜合運動場的400米,成為學子賽跑、田徑、足球、籃球等運動的場地。
我沿著後來改成PU跑道的操場走路,緊鄰住戶那一排,已被高聳茂密的樟樹區隔著,但校方仍友善的以一公尺的矮牆,間以格網,保留住戶的採光,甚至綠蔭擋住盛夏太陽西照的烈焰,住戶又能享有如萬坪公園的校園美景,早晚都能透過後門進來運動。
隨著學校的發展,附近房價節節高漲,住戶也逐漸愛惜這所學校。像被我們暱稱為「環保」的大哥,他原是台北市清潔隊員退休,早晚都會進校園走路,順便幫忙掃除落葉,他揮動起大掃把虎虎生風,有如在寫大字,令人聯想起電影《英雄》裡的殘劍,將劍術與書法融為一體,並悟出真諦。
在運動中也結識了學校的宋教官和在郵局上班的阿昌,宋教官原是軍中轉任,阿昌則是慢跑熱愛者。宋教官對於動植物頗有研究,經常拿著大砲四處攝影捕捉,他告訴我學校生態非常豐富,有松鼠、喜鵲、鵲鴝、黑冠麻鷺、五色鳥等。我尤愛觀賞喜鵲,牠身上黑白相間,尾翼特長,展翼飛翔時形成V字形,有如黑色學士服上的白V領,永遠是兩隻成行,鶼鰈情深。鵲鴝同樣有黑白相間,只是體型小了點。黑冠麻鷺則被我們稱為大笨鳥,經常扭動著脖子,在草裡探頭探腦的尋找蚯蚓,遇人也不怕,慢條斯理的走著。
有回在慢跑時,宋教官發現一片綠草間,有株草掛著桃紅色的花序,他告訴我這是盤龍草,是最小的蘭科,花絮如綬帶,又稱綬草;每年會在清明節前後開花,因此又被稱為清明草。由於工友在除草時,一律用機械掃平,令他相當心疼,後來跟校長商量,特別在水池旁保留一小片,但因與其他雜草交錯,如果沒有仔細尋找,還真不容易發現。
在他熱心的指導下,我發現盤龍草雖小,卻有諸多意涵,它玲瓏桃紅色的花絮呈螺旋狀往上伸展,有如古代皇宮的青龍蟠柱,因此我特地為它寫了一首五言律詩歌詠。
盤龍草
憶昔廟堂上,英氣干雲霄;
委身草叢間,化作清明草。
萬物情皆有,父母恩難報;
感君憫孝心,簌簌粉淚盈。
運動完後,我會進入校園逛逛。每棟教室的命名也各具巧思,如璞真樓、誠美樓、至善樓,隱含追求真善美的境界。校門口直入行政大樓的挑高迴廊,特別請日本藝術家設計一座「璞玉生輝」的磁磚畫,每片幾何圖案各異,校長說每位孩子就像一塊璞石,必須因材施教,希望在三年的薰陶下,都能琢磨成玉石般閃亮生輝,而他揭櫫的校訓—感恩、尊重、信心、理想,也是提醒孩子,一切待人接物,要以感恩出發,感恩父母和師長的培育,尊重他人,建立信心,勇於追求人生夢想。
從一片荒蕪到成為作育英才的搖籃,歷任校長都付出相當的心力,使這座在淡水河邊、重陽橋頭的學校,成為「水岸歐風新三重」的地標,學校不僅有天文館、音樂班、科學館、游泳池,每年繁星到指考都有亮麗的成績,也培育出多位校長出任,北至基隆女中、東至花蓮高中、南至屏東潮州、東港高中,甚至有退休校長被禮聘到越南主持台商學校,宛如校園裡的茄冬樹,在台灣各地甚至海外開枝散葉,繼續散播教育的種子。
四月暮春之際,萬物勃發,卻見走道兩旁大葉桃花心木落葉滿地。紅黃褐色的落葉,鋪在一片碧草上,無論色彩意境均令人神馳,我憶起在加拿大初見楓紅層層的景緻,只是楓紅屬秋,桃花心木卻選擇在春夏更迭之際換上綠裳。我上網查了一下,這樹種原產於中美洲,質地中直堅硬,木理略為交錯,既可造船,也可製造鋼琴和小提琴,這麼忠實堅貞的樹木,何以被稱為桃花心呢?
為了攝取美景,我小心翼翼地將手機貼近紅磚道上,拍攝了幾張上傳好友,有人詢問這是哪國外的美景啊?我賣個關子,才說是女兒的母校。是啊,女兒後來考上這所學校,在畢業大考前,學校舉辦誓師破百,要上觀音山硬漢嶺,當時我已轉任三重市長李乾龍的秘書,跟著市長到校參加,看著女兒跟同學,從操場慢跑過來,清湯掛麵的清純模樣,一路跟著同學嘰嘰喳喳,有如在枝頭上雀躍的五色鳥,迄今仍深烙在我腦海裡。於今她已是兩個孩子的媽了,女婿也是重高管樂班,因此結婚時就穿上小椪柑的制服在校園裡拍攝。
在操場旁還植有兩顆流蘇花,每當四月天,看似枯槁節瘤就陸續冒出有如白色流蘇的小花絮,起初幾串,映著幾片葉子,約莫兩周後,流蘇花盛開,綴滿了枝頭,此時枯枝與綠葉全不見,只有白雪覆蓋,從流蘇花取特寫,仰拍湛藍的天空,又是一幅美景。流蘇花下則有一片蔓花生,心型黃色的花個兒嬌小,微風一吹,宛如小精靈在綠毯上跳舞。有時附近的鴿子會來啄食小花朵,我和小孫子就會驅趕,免得隔日後小黃花稀稀疏疏。
校園早晚時間都會開放給社區居民運動,一些愛好運動著,組了太極拳班、平甩功、用細竹敲打功班、扇舞等,各自在迴廊下、榕樹下練功、做操。更多人則繞著操場或慢跑或走路。之前忙於工作時,只能抓住沒有活動的假日到校,這陣子則常到校園走走。
五月過後,校園周邊還有俗稱黃金雨的阿勃勒會盛開,望著一串串有如金黃色小鈴鐺垂掛著在步道上,風一吹,可能衣袖上便會附有幾片花瓣,極為浪漫,我之前也為它賦有一首新詩。
六月校門入口處,兩旁的羽狀複葉鳳凰花木會開出火紅的鳳凰花,這是從小學生寫畢業感言時最愛引用的驪歌初唱、鳳凰花開。重高戀舊,留予現代莘莘學子復刻,也造福鄰近社區。
從創校迄今已27屆,重高歷經省立、國立、新北市立,校名也更迭為新北高中,這又是另一段刻苦銘心的歷史。
我走完第15圈操場,天色已漸黃昏,運動的民眾陸續散去,我和宋教官及阿昌互道再見,回家途中,創校長那句:「這校永遠屬於三重人的!」鏗鏘語調,仍迴盪在校園的長廊中,久久不去。